消費者AI的「手電筒陷阱」：為何多數AI新創最終將淪為科技巨頭的免費功能？

摘要：AI消費市場的殘酷現實

生成式AI革命已屆三年，但一個令人不安的現實浮上檯面：絕大多數AI新創仍難以在消費者（B2C）市場中找到可持續的獲利模式。儘管ChatGPT等通用型模型獲得了病毒式傳播，但專門化的消費者應用卻普遍陷入困境。風險投資家將此現象比擬為iPhone初期的「手電筒App」——一個最初很酷、但很快就被平台本身吸收的功能。這種趨勢揭示了消費者AI領域一個深刻的結構性挑戰。

深度分析：三大核心困境

1. 「手電筒陷阱」：功能與平台的死亡之舞

Goodwater Capital的共同創辦人錢致華（Chi-Hua Chien）精準地指出了問題核心。許多早期的AI應用，無論是影片生成、音訊編輯還是照片修飾，都面臨著被基礎模型提供者「功能化」的風險。當OpenAI推出Sora、Google將AI編輯功能內建於Pixel手機時，那些僅提供單一「酷炫功能」的新創公司護城河瞬間消失。這不僅是產品競爭，更是平台生態系的生存法則：任何在應用層取得初步成功的功能，都可能被平台層（如iOS、Android或底層AI模型）吸收，成為系統的標準配備。2. 平台「穩定化」前的陣痛期

錢致華將目前的AI生態比作2009-2010年間的行動網路。在那個時期，iOS和Android平台逐漸成熟，基礎設施（如GPS、支付、推播通知）趨於穩定，才催生了Uber和Airbnb這類真正改變世界的「行動原生」應用。目前的AI領域正處於類似的「平台不穩定」階段。基礎模型仍在快速迭代，API標準尚未統一，開發者們在一個不斷變動的沙地上建造城堡。在平台完全穩定之前，多數應用更像是技術展示（tech demo），而非可持續的業務。

3. 智慧手機的「載具」極限

許多專家認為，當前消費者AI應用的尷尬處境，部分源於其載具——智慧手機的限制。Scribble Ventures的創辦人Elizabeth Weil指出，智慧手機在本質上並非「環境感知（ambient）」設備。它無法持續、無縫地融入我們的生活。錢致華也表示：「一個你每天拿起500次，卻只能看到你所見事物3-5%的設備，不太可能完全發揮AI的潛力。」這解釋了為何科技巨頭和新創都在競相開發下一代硬體：

• OpenAI與Jony Ive：據傳正在開發一款「無螢幕」的個人AI設備。
• Meta Ray-Ban智慧眼鏡：嘗試將AI融入視覺，實現即時互動。
• AI Pin/Pendant：Humane和Rabbit等新創試圖擺脫螢幕，探索更直覺的互動方式。

這些嘗試的背後邏輯是，真正的個人化AI需要一個能夠持續感知使用者環境、並提供主動協助的載具，而這已超出智慧手機的設計範疇。

PRISM Insight：投資者與創辦人的生存指南

投資視角：從「功能」轉向「關係」

對於投資者而言，目前的市場訊號極為明確：避免投資那些僅僅是大型語言模型（LLM）「漂亮外殼」的項目。這些公司的技術護城河極淺，容易被平台整合。真正的投資機會在於能夠建立深厚「使用者關係」的領域。例如，一個真正個人化的AI財務顧問，它不僅提供建議，更深度整合用戶的財務數據、消費習慣和長期目標，從而建立起基於信任的、難以替代的關係。同樣，一個「永遠在線」的AI家教，其價值不在於回答問題，而在於長期追蹤學生的學習進度、理解其思維模式，並提供客製化指導。在AI時代，數據和演算法將逐漸商品化，但信任和深度整合的「關係」將成為最堅固的護城河。

產業影響：社交媒體的「單人遊戲」警訊

錢致華對AI驅動的社交網絡表示懷疑，稱其可能將社交變成一場「單人遊戲」。這點出了一個更廣泛的警訊：如果AI的應用方向是創造一個充滿AI機器人互動的虛假繁榮，而非增強真實的人類連結，那麼它最終將會失敗。人們使用社交網絡的根本動機是與「真實的人」產生連結。任何試圖用AI替代這種真實性的嘗試，都可能在短期內因新奇而吸引眼球，但長期來看將因缺乏靈魂而流失用戶。這對所有消費者應用創辦人都是一個提醒：技術應是增強人類體驗的工具，而非取代其核心。

未來展望：兩條突圍路徑

未來18-24個月，消費者AI市場將沿著兩條路徑分化。第一條路徑是在現有平台（智慧手機）上，出現能夠成功建立深度使用者關係的垂直應用，例如金融、教育和健康領域。第二條路徑則更具顛覆性，由一款突破性的新硬體引領，它將重新定義人機互動，並催生出我們今天無法想像的「AI原生」應用。對於創辦人和投資者來說，現在的關鍵不是追逐下一個酷炫功能，而是思考如何在技術浪潮之上，建立起真正有價值、不可替代的人類關係和體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