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哈里發國時代：ISIS如何演變為全球性的「去中心化」威脅？

重點摘要

自從伊斯蘭國（ISIS）在伊拉克與敘利亞的實體「哈里發國」於多年前瓦解後，該組織並未消失，而是成功轉型。截至2025年底，ISIS已演變為一個高度去中心化的全球特許經營網絡。其威脅不再是佔領大片領土，而是透過在治理真空地帶煽動地方叛亂、利用先進科技進行宣傳，並在地緣政治的裂縫中滋生，對全球穩定構成持續且更難預測的挑戰。

深度分析：從「國家」到「網絡」的戰略轉變

地緣政治背景：權力真空成為新溫床

ISIS的轉型，很大程度上是全球地緣政治格局變遷的直接結果。美國及其盟友將戰略重心從中東的反恐戰爭轉向與中國、俄羅斯的「大國競爭」，這無意中為極端組織創造了喘息和重組的空間。

• 非洲薩赫勒地區：在馬利、布吉納法索和尼日等國，頻繁的軍事政變、薄弱的政府治理以及歐洲（特別是法國）軍隊的撤離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權力真空。ISIS的分支機構，如「伊斯蘭國西非省」（ISWAP）和「伊斯蘭國大撒哈拉省」（ISGS），已成功利用當地族群矛盾和對政府的不滿，將自身塑造成替代的權力中心，控制著關鍵的走私路線和資源。
• 中亞與阿富汗：自2021年塔利班重新掌權以來，其對境內的「伊斯蘭國呼羅珊省」（ISIS-K）的壓制力不從心。ISIS-K不僅對塔利班構成內部安全威脅，更將阿富汗作為基地，策劃針對周邊國家（如巴基斯坦、烏茲別克）甚至更遠地區的跨境攻擊，成為中亞地區穩定的主要破壞者。
• 伊拉克與敘利亞：儘管失去了領土控制，ISIS的核心組織仍在兩國邊境的沙漠地帶以游擊隊形式活動。他們利用持續的政治不穩和教派衝突，發動低強度但持續不斷的攻擊，牽制著當地安全部隊的大量資源。

極端組織的競爭格局：品牌化的全球叛亂

ISIS不再是一個層級分明的單一實體，而更像一個「恐怖主義品牌」。它向全球各地的地方武裝團體提供意識形態框架、戰術指導和宣傳支持，以換取他們的效忠。這種模式使其極具彈性。

與基地組織（Al-Qaeda）相比，ISIS的模式更具吸引力。基地組織傾向於與地方團體建立更深層次的、緩慢的整合；而ISIS則提供了一個即插即用的「品牌授權」，允許地方分支在保持相當大自主權的同時，獲得全球聖戰運動的「正當性」。這種模式使得其擴張速度更快，更能適應不同地區的具體情況。

PRISM Insight：技術驅動的恐怖主義3.0

ISIS的韌性不僅來自其組織結構，更來自其對新興技術的嫻熟運用。這標誌著恐怖主義已進入一個新階段，我們稱之為「恐怖主義3.0」或「服務型恐怖主義」（Terrorism-as-a-Service, TaaS）。

• 去中心化宣傳：早期ISIS依賴集中製作的高畫質影片。如今，其宣傳活動已轉移至Telegram、Signal等端對端加密平台，甚至去中心化的社交網絡。內容製作也變得「使用者生成化」，由全球各地的支持者自發創作和傳播，使得追蹤和打擊變得極為困難。
• AI與自動化：有跡象表明，極端組織正在探索利用AI工具進行小規模的宣傳內容生成、目標識別和招募篩選。AI驅動的聊天機器人可能被用於初步接觸和激進化潛在的新兵，形成一個自動化的「激進化漏斗」。
• 加密貨幣的運用：雖然面臨各國日益嚴格的監管，但透過混幣器、隱私幣和去中心化金融（DeFi）平台進行小額、分散的資金轉移，仍然是其維持全球網絡運作的關鍵金融命脈。

actionable insight：對抗這種威脅，傳統的軍事打擊效果有限。各國情報機構必須將資源重點轉向網絡情報、金融科技追蹤以及與科技公司合作，共同開發能夠識別和干預線上激進化過程的AI工具。這是一場演算法和數據的戰爭，而不僅僅是槍砲和炸彈的戰爭。

未來展望

展望未來，ISIS構成的威脅將呈現三大趨勢：

1. 從大規模恐攻到持續性動盪：雖然不能完全排除在西方發動大規模攻擊的可能性，但ISIS的主要目標將是持續在全球脆弱地區製造不穩定，破壞地方治理，從而影響全球供應鏈、能源安全和引發難民潮。
2. 氣候變遷成為催化劑：在薩赫勒和中東等地區，氣候變遷導致的水資源短缺和糧食不安全，將加劇社會矛盾，為ISIS等極端組織提供絕佳的招募土壤。他們會將自己塑造成能夠提供秩序和基本資源的替代者。
3. 反恐的長期化與情報化：全球反恐行動將從大規模軍事干預轉向更具針對性、由情報主導的精準打擊，並結合更多非軍事手段，如支持地方治理、反制網絡宣傳和切斷金融網絡。這場鬥爭將是長期的、低強度的，並且更依賴於技術和國際合作。

總結而言，ISIS的故事並未結束。它只是翻開了新的一頁——一個更分散、更隱蔽、更適應21世紀地緣政治與技術環境的篇章。理解並應對這一演變，是當今國際社會面臨的嚴峻考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