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I Slop 浪潮來襲：解構生成式影片的爭議、創意與未來

最近，無論在何處滑動螢幕，一種魚眼監視器視角的影片似乎無所不在：客廳角落的顆粒感廣角鏡頭、夜晚的車道、空無一人的雜貨店。接著，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。這些由 AI slop（AI 廢料）催生的虛假監控影像，已成為網路上一種標誌性風格。對於常看短影音的用戶來說，這股由重複、無厘頭的 AI 生成影片構成的洪流，正席捲 TikTok、Instagram 等平台，這一切都歸功於 OpenAI 的 Sora、Google 的 Veo 系列及 Runway 等工具的普及。

AI Slop 的崛起：從愚弄大眾到病毒式傳播

若要標記 AI slop 進入大眾視野的時刻，今年夏天爆紅的「兔子在彈跳床上彈跳」影片堪稱轉捩點。對許多資深網路用戶而言，這是第一次被 AI 影片成功愚弄的經驗，並催生了一波模仿浪潮，各種動物和物體都在同一個彈跳床上彈跳。

起初，許多人對此感到厭惡，認為網路正被 AI「糞化」。然而，隨著朋友們開始分享那些極具怪誕魅力或幽默感的 AI 短片，一些人開始反思，這種一概而論的排斥是否過於草率。在這些看似無厘頭的內容中，或許隱藏著一種我們尚未完全理解的新型創造力。

技術躍進：驅動影像生成的引擎

「AI slop」一詞雖可指文本、音訊或圖像，但今年真正引爆的是社群平台上的 AI 生成短影音。早期的文字轉影片系統（約 2022 至 2023 年）只能生成幾秒的模糊動態，且常有物體變形、角色瞬移等問題。但在過去兩年，如 Sora2、Veo 3.1 及 Runway 最新的 Gen-4.5 等新模型已大幅進步，能創造出長達一分鐘、更真實流暢的影片。

儘管 OpenAI 等公司最初將這些工具定位為「電影製作的未來」，但其真正的主場卻是我們手中的六吋螢幕。根據 Adobe 10月發布的報告，86% 的創作者正在使用生成式 AI。普通用戶的廣泛參與，催生了如印度總理莫迪與甘地共舞、水晶被刀一碰就融化成奶油等令人著迷、時而荒謬的內容。

創作者的反擊：在怪誕中尋找藝術

儘管存在爭議，許多創作者正積極擁抱 AI 的內在怪誕性，將其作為諷刺、喜劇及實驗藝術的工具。AI 藝術家 Wenhui Lim 表示：「AI 影片創作者之間確實存在一種『我們能把這件事推到多怪』的競賽。」

• Drake Garibay：這位軟體開發者受「肉體恐怖」風格 AI 短片啟發，創作關於病態人獸混合體的影片。他的一個作品「烹煮新鮮 AI slop」在 TikTok 上獲得超過 830萬 次觀看。
• Daryl Anselmo：這位數位藝術家自 2021年 起每日發布 AI 生成影片，其名為《AI Slop》的藝術計畫已在巴黎大皇宮等處展出。他認為，探索 AI 工具的邊界本身就是一種回報。
• Niceaunties 與 Granny Spills：這些帳號利用 AI 打造出具有連續性的角色和世界觀。前者展示了年長亞洲女性在奇幻世界中的生活，後者則塑造了一位時髦奶奶的角色，在 三個月內吸引了 180萬 粉絲，並發展出跨角色的宇宙。

此外，AI 工具也催生了大規模的協作文化。例如「Italian brainrot」迷因，用戶們共同為一個荒誕宇宙創造角色和背景故事。專門工具如 OpenArt 平台，讓沒有藝術背景的用戶也能輕鬆參與，據其共同創辦人透露，超過 80% 的用戶沒有藝術背景。

「Slop」一詞的污名與辯護

「Slop」一詞源自 2010年代 初期的論壇 4chan，現已演變為對任何低品質、大規模生產內容的貶義詞，尤其與 AI 緊密相關。這使得該詞在 AI 創作者社群中極具爭議性。

「AI slop」這個詞暗示了一種創作上的輕而易舉，這理所當然地困擾了很多人，因為它並未包含我們通常與當代藝術相關聯的藝術勞動。

— Mindy Seu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（UCLA）數位藝術副教授

創作者對此反應不一。Daryl Anselmo 以半諷刺的方式接受它，而 Granny Spills 的創作者則認為，這個標籤不尊重他們的創意投入。他們強調，製作高品質的 AI 內容需要技巧、品味和大量的反覆試驗。單支一分鐘的影片可能需要數小時甚至數天才能完成。

這種負面觀感對早期採用者造成了實際傷害。許多創作者都收到過仇恨訊息，指責他們搶走藝術家的飯碗。根據 布魯金斯學會 的一項研究，自 2022年 新生成式 AI 工具推出後，受影響領域的自由工作者合約量下降了約 2%，收入下降了 5%。

一種新的網路文化？

從歷史上看，新技術在創意領域出現時，總會伴隨著污名。數位藝術和網路藝術都曾緩慢地才獲得文化機構的認可。對許多人來說，AI slop 是網路「醜陋、嘈雜、排擠人類作品」的極致體現。然而，另一種觀點認為，這是一種創作的民主化，將技能從手工藝轉向更接近創意指導的角色——重點在於精準描述需求的能力。

麻省理工媒體實驗室（MIT Media Lab）教授 Zach Lieberman 認為，年輕一代無疑會將 AI 視為工具箱中的另一件工具。或許，AI slop 的誕生源於對演算法邏輯的順從，它以一種反映我們與網路本身關係的方式，展現出不嚴肅、超現實和奇觀化的特質。在看似破碎的網路文化廢墟中，人們依然找到了玩樂、歡笑和創造意義的方式。模仿、混音和開玩笑的慾望，似乎仍是頑固的人類本性。